孙丽丽

   偶得再回母校的机会，请了两天假期，随身带了一些简单的行李匆匆出门！挤着七点半上班高峰期的公交，忍着车内冬天暖气里独有的味道，我捶了捶胸口。到了站，看着排着长队的地铁售票机，我有些不耐烦的捏紧了手中的硬币，顺便四处没重点的搜寻哪个售票机前人少了！终于坐上地铁赶往火车站！进入社会后的焦躁此刻愈演愈烈，我猜，这大概又是一场苦旅！

  绿皮火车，那是最老的一种交通方式。小的时候，我总是目送爸妈背景离乡，那时的绿皮火车对我来说就是场梦魇！今有幸，我居然买到了这趟列车！车子是绿色的，有窗户，车速慢的足以让我看清车外的景物！车内人很少，我坐的位置是65号，靠窗。前后左右均无人，只有桌子上残留了前一个乘客遗留的瓜子壳，我皱皱眉头，说实话我不喜欢车内吃瓜子的人，“咯吧咯吧”的声音，总会给经历苦旅的人添加厌烦感！我拿出卫生纸，小心翼翼的将上位乘客的痕迹擦干抹净，然后铺上一层白纸，将外套放在上面！车内空调将古老的质朴气氛升温，我下意识的将头发编成两条麻花辫，坐在对面的老人看看我，抬抬眼镜，笑着说:“小姑娘，这样挺好看！”看得出他是一个经历过风霜的老人，大概他不是缺钱才坐的这趟列车，而是习惯了过去的生活方式，慢慢的，慢慢的，一切都慢慢的进行！我冲老人笑了笑，他也笑笑继而低头继续看报，我转脸望向窗外，不知为何我竟有一种说不出的轻松感！

   人生的意义不在于多成功，而在于能丰盈生命，让灵魂清灵！车子缓缓前行，高楼建筑、民区住房、稻田水牛……一一从我眼前飘过，车子驶到长江大桥的时候，我眼前突然开阔了起来，我坐正身体，看着氤氲着水汽的江面，几叶小船摇摇荡荡，船工轻摇双桨，看不清他面容，但从他背影也能揣测几分。我诧异，还有这种老式到被快节奏的时代脚步奋力淘汰的船和船工吗？古文人爱泛舟湖上，悠悠水景，飘飘我心，个中滋味，旁人自是难能体会的出。车子再往前是一片瓦房，白砖清瓦，在灰色的天空下煞有八十年代的风骨。人的风骨是会变得，而建筑物不会。房子左边是一片片田地，绿油油的庄稼像是能跳起来的小小精灵，在风中跳动，在你眼中摇曳！白杨树挺立在道路，在原野。穿着冬天特色的灰白外套，枝枝岔岔，形容枯槁，但腰杆笔直。过了不多久，又见一片田，这是一片荒田，看得出，这里已无人打理了好久，荒草丛生的地表倒也美得独特！田的中间断断续续的浅水沟，看起来无比清澈。没人烟的地段，万物无忧，自然生长。车子继续行驶，一段已经废了躲在一处的铁轨，在黄色的长草下喘息！铁轨末端有一列火车，是绿皮火车，他静默伫立，注视着他的同伴——这辆载着我这个孤独人的正从他面前走过的火车！人如他们，一辆废弃，一辆等待废弃，一人死亡，一人等待死亡！生命不过如此，在别人预定好或自己拟定好的轨道快速前行，忽略眼底的风景，践踏内心的真实，追着别人的脚步，一步步丢失自己，然后死亡！

    火车突然在中途停止，旁边的老人从酣睡中醒起，扶了扶眼镜，看了看窗外，又看了看手里的怀表，然后看向我，问道:“小姑娘上学还是工作了？”“工作了。”“哦，看着蛮小的，呵呵，工作辛苦吧？”“不辛苦，心累。”老人一脸疑惑，“我年轻，辛苦不怕，就怕辛苦的没价值，总觉得过得不如从前快乐，总觉得心累。”老人笑笑，从他的位置往前坐了一个，离我近了一点，说:“我年轻的时候从没觉得心累，只觉得辛苦。小姑娘，生活这门学问大着呢，你得听从你自己心里怎么想的。”“嗯，叔叔多大了？”“71，哈哈，也不算大，我觉得自己还年轻！”“嗯，年轻无期限！”我改了一个广告词，接着他的话，若有所思:年轻无期限……车子快到扬州站时，老人递给我一袋麻条饼干，说“我要下车了，送你吃了！”“谢谢叔叔，叔叔你家住在扬州？”“不在，我来这里散心的，年轻时在这工作过，现在来回回味。”我拆了袋子，拿出一块，给老人一块，说“我没带什么东西，用你送我的饼干我转送你，一人一块，就当不枉这次的缘分了。”老人接过我递出去的饼干，大咬了一口，结果碎了一手的渣，说“哈哈，年轻时好这口，现在吃不了了，但还是喜欢走哪带着。”我笑笑，看着他的样子，突然很想我的父亲母亲！在之后的短短谈话里，我得知老人是一名退休老干部，老伴去年因病去世了，一个儿子，在国外工作，他儿子让他住养老院，他骗儿子说自己愿意住养老院，实际上老人自己住，他说他不想拖累孩子，也不想违心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。他说他身边的老人们都爱攀比，娇柔做作，他看不惯，所以他总是一个人，看看书写写字旅旅游，虽孤单却也自在。我告诉老人，我身边的年轻人也爱攀比，娇柔做作，我看不惯，所以要好的朋友不多，一个人工作吃饭，偶尔舞文弄墨倒也愉快。到站时，老人站起身来，拍拍我的肩，说他觉得我像个诗人，觉得我和别人不一样，他说我的父母肯定很欣慰有我这么一个女儿，还说他觉得我以后肯定和别人不一样！让我加油，听从内心，做自己！老人走后，我开始想家，想我日渐衰老的父亲母亲，在外多年，倔强的我此刻居然想要放下执着，去抱抱他们，陪陪他们！若不是此趟与老人缘聚，我大概不会如此清明的知道生命之重是什么。

   火车依旧缓缓的前行着，愈往前，愈是能感觉到内心的宁静。车外的景物就像一帧帧活的画布，一帧一帧诉述着生活，一帧一帧刻画着人生……

   假如日后闲暇，我还是会坐这种火车，挑个人不多的日子，让它带你浏览这世上你忽略的风景，让它带你体会这现实难得的清静！不管现实如何噬咬你的骨，泯灭你的梦，抽干你的气，都不要觉得无助和心慌，因为这世上有千千万万的人同你一样，被噬咬，被泯灭，被抽干，被抛弃，你并不孤独！你同这千千万万又唯一不同的是，你拥有你的心，你可以左右它，让它活的像你自己！